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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次摆好酒席,苏兰在礼堂门口突发“心悸”,又一次被人抬走了。
我一个人对着满厂的工友,赔着笑脸,收拾残局。
我成了红星厂最大的笑话,办了九次婚宴的光棍。
直到我路过厂长办公室,听见苏兰和赵辉的对话。
“阿兰,你可真行,装个病就把那傻子耍得团团转,太逗了。”
“赵哥你就是心善,要不是陈卫国他死爹当年救了我爸,这婚事哪轮得到他,我赌我爸那辆新桑塔纳,第十次酒席他还得求着我办!”
“那我跟你一辆凤凰牌自行车,快想想下次怎么玩,才够劲!”
“不如......我当众答应他,再一口唾沫吐他脸上,让全厂都看看他那窝囊样。”
我这才知道,我只是苏兰讨好赵辉的一个乐子。
我脑子嗡嗡响,失魂落魄地走进车间,被掉下来的铁架子砸了头。
她不知道,没有第十次了,我醒来后,把她忘得一干二净。
......
苏兰皱着眉,嫌恶的话还没说出口,门口就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。
“阿兰,听说陈卫国砸傻了,他咋样了?”
是赵辉,他搂着苏兰的腰,两人走到我床边。
“醒了?醒了就起来,下次酒席定在三天后。”
苏兰不顾我头上缠着绷带,伸手就要把我从床上拽起来。
啪——
纱布下的伤口被扯得生疼,我倒抽一口冷气。
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,“滚,谁要跟你办事儿。”
我对眼前的女人毫无印象。
看着她,心里莫名地烦。
苏兰愣住了,看我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。
“陈卫国,你这套把戏只会让我更烦,别忘了这婚事是你托我爸求来的。”
她嘲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好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。
我问,“我真要跟你结婚?”
在她手快碰到我时,我躲开了。
“卫国,我知道你对赵哥有气,但我从没想过要对不起你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苏兰靠进赵辉怀里,“赵哥,别跟他废话,我们走,他最好别来求我。”
病房外,护士的议论声,飘进了苏兰的耳朵。
“那苏厂长的女儿对未婚夫可真好,次次都陪着来看病。”
“你搞错了,陈卫国才是她未婚夫,就是厂里那个办了九次酒席都没成那个,刚才搂着她进去的,是市里赵主任的公子。”
“啧,原来是这么回事儿。”
苏兰咬着下唇,眼眶泛红,“卫国,不是她们说的那样,是赵哥顺路送我,你千万别误会。”
“我没误会,我会跟我叔说,取消婚事。”
苏兰沉下脸,大步走到我面前,抬手狠狠甩了我一巴掌。
“啪!”
清脆的响声在病房里回荡,我被打得头昏眼花,脑袋里的伤口针扎似的疼。
苏兰的手心也震得发麻。
“说得好听,陈卫国收起你那下三滥的招数,别以为我不知道,是你故意让护士编排我,下次再让我发现,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。”
说完,她看都不看我一眼,挽着赵辉就走了。
缓了好一会儿,我才从床上坐起来。
枕头下有个笔记本,翻开第一页,【提醒苏兰按时吃药,她心脏不好。】
密密麻麻记着,心脏病的禁忌和注意事项,还有9页我为她打听来的补身子的方子。
里面的每一笔都在说我有多稀罕苏兰。
我托人买的营养品,她转手送给了赵辉。
我求来的婚事,被她装病一次次羞辱。
而她的每一次“病倒”,都是为了逗赵辉开心。
也记录着,苏兰有“心悸”的毛病,每次发作都是在婚宴上。
现在我算明白了,难怪我失忆前,会跟她办九次酒。
看完后,我果断撕掉了,笔记本里关于苏兰的一切。
渣女!
我托人给我南下深圳的叔叔带信,“叔,我决定不跟苏兰结婚了,我想跟你去闯闯。”
“好,卫国你能想通,叔叔很高兴。”
立刻托人买了三天后的火车票。
办完一切,我回宿舍收拾东西。除了自己的铺盖,还有些没用的垃圾。
有我跑了九趟山路,找老赤脚医生,求来的草药方子。
熬了五个通宵,给苏兰打的羊毛衫。
排了九天队,换来的处理布料,想给她做身新衣裳。
以及亲手给她削的,99把木梳子。
苏兰带着赵辉回来时,我正在宿舍楼下烧着垃圾。
“为什么要烧?”
苏兰的语气里带着她都没察觉的紧张。
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垃圾,想烧就烧了。”
苏兰被噎了一下,火光映在她脸上,神色不明,手指不自觉地攥紧。
“咳,咳咳。”
赵辉适时地咳嗽起来,一脸的嫌弃。
苏兰回过神,扶着赵辉,一脸关切。
“怎么了,赵哥?”
“没事,阿兰,可能是烟太呛了,呛得我难受,陈卫国要烧东西,等他烧完再说,这点烟味儿我受得了。”
话音刚落,赵辉咳得更厉害了,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他虚弱地靠在苏兰身上,嘴上还逞强说没事。
苏兰起身,接了盆水从我身后泼来。
冰冷的凉水浇下,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我的背,头上的伤口碰到水,针扎似的疼传遍全身。
纱布湿透,血水混着凉水渗出来。
我皱眉,“苏兰,你是不是有病,这么大的空地,烟还能飘到你赵哥鼻子里不成。”
她厌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,落在我身上。
“陈卫国,我有没有说过收起你的小动作。”
“你去收拾下,今晚去我家吃饭。”
我面无表情地越过他们。
正好有个东西要还给苏厂长。
赵辉挡在我身前,“对不住了陈卫国,你别生阿兰的气,她只是太担心我了。”
“她还不值得我生气,让开。”
苏兰扣住我手腕,“晚上我会带赵哥一起过去,我爸身体不好,晚上给我老实点。”
我忍不住嗤笑,“苏兰,你还知道苏厂长身体不好,该老实的是你,不是我。”
我冷冷甩开她。
苏厂长是我爸的老战友,他不喜欢赵辉,苏兰为了他,不惜跟苏厂长吵了一架。
我打开我的木箱子,里面我爸留下的军功章不见了。
这是我爸牺牲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,说是给我当订婚礼的,也是他唯一的遗物。
我突然想起,在赵辉的中山装上,别着一枚眼熟的勋章。
苏兰过来催促,“还没收拾好?我和赵哥先回去了,一会儿你自己走过来。”
只见赵辉穿着我托人做的西装,我攥住他胸口,果然看见那熟悉的军功章。
“赵辉,这军功章你哪来的?”
赵辉脸色一白,“怎么了?陈卫国,这是......”
苏兰将他护在身后,看着他被我抓皱的衣服,一把将我推开。
“陈卫国你弄疼他了,这军功章是我送给赵哥的,不就是个破铁片,还给你就是了。”
我踉跄几步,死死地盯着她,“苏兰,你知不知道这军功章是......”
我的话被她冷声打断。
苏兰目光阴鸷。
“我不想知道,但你竟敢为了个破铁片,伤他。”
她从赵辉胸口取下军功章,在手里抛了抛,嘴角挂起玩味的笑。
我想冲过去抢,可根本来不及。
只听见啪的一声。
军功章被她狠狠摔在地上,踩得变了形。
我无力地跌坐在地,双眼赤红,“苏兰,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。”
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决绝,苏兰心里骤然升起不安,这抹不安,好像是从军功章被踩碎开始。
想到牺牲的父亲,我心里满是愧疚。
赵辉蹲下身假意要帮我捡,我满眼愤恨,推开他,“滚开。”
眼见他要摔倒,苏兰及时扶住他。
我被苏兰一把揪住头发,拖拽到碎铁片上,双膝跪在地上,地面被血染红。
连呼吸都牵扯着膝盖的神经,我疼得发颤。
“陈卫国,别在我面前装可怜。”
看着我苍白的脸,她冷冷丢下一句话。
处理好伤口,已经天黑。
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厂长家。
苏厂长一见我,满脸慈笑。
饭桌上全程没有搭理赵辉,把他当空气。
赵辉委屈地红了眼,苏兰见状还瞪了我一眼。
饭后,我随苏厂长去了书房。
我将破碎的军功章递给他。
愧疚地跪下,“对不起,苏叔叔,这军功章是我没有护好它,我......”
苏厂长颤抖地扶起我,声音哽咽,“卫国,你是个好孩子,不怪你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是阿兰对不起你,我一早就听说了,她为了赵辉装病,耽误了你九次婚宴,也是我们苏家对不起你。”
苏厂长拿出一张诊断单,“难怪你砸了头记得我们所有人,唯独忘了阿兰,是我们苏家没福气,要不到这么好的女婿。”
之后苏厂长问了我叔叔的状况。
我说了要跟他去深圳。
出书房,我被苏兰攥住。
“你是不是又和我爸告状了?”
瞧她为赵辉紧张的样,我只觉讽刺。
我看着她,一字一句道,“我和苏叔叔说,取消婚事。”
“什么!你再说一遍?”
她眼底通红,似乎不相信这话会从我口中说出。
我们两家是世交,我跟她自小一起长大。
算得上是青梅竹马。
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收紧。
“我说取消婚事,苏同志,这次耳朵可听清楚了?”
“什么?卫国,你爱了阿兰十几年,你真的舍得?”
赵辉诧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听到赵辉的话,苏兰旋即冷笑,“陈卫国,戏演得不错,收起你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。”
我连一个眼神都没吝啬给她。
夜里,她和赵辉就睡在隔壁客房。
她和赵辉放肆的笑声传入耳中。
赵辉只觉得苏兰今晚格外主动,所以他也很享受。
“阿兰轻点,别让人听见。”
苏兰疯了似的,充耳不闻。
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院里,刚开门,碰巧遇到苏兰衣衫不整地从赵辉房里出来。
赵辉躺在床上,眼中满是得意。
我听见苏兰的嗤笑声。
“陈卫国偷听很久了吧。”
砰——
门被我甩上,愣了许久,苏兰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陈卫国无视了。
我太平静了,平静到我看她的眼神像个陌生人。
苏兰心里说不出的烦躁。
我这一切反常的态度,最后,她都归根于是我的欲擒故纵。
后半夜的笑声,又开始了。
次日清晨。
赵辉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痕迹在我眼前晃。
我想若是失忆前,我看见或许会心痛,失忆后对苏兰全然无感,甚至厌恶,就算他们两人光着在我面前纠缠,我也能面不改色地看。
饭桌上,苏兰故意在我面前关心赵辉,一会儿给他夹菜,一会儿和他咬耳朵。
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,我连头都没抬一下。
苏兰脸色难看,手里的筷子被她捏得嘎吱作响。
我吃好下桌,却被苏兰拽住,“陈卫国,装太过了,别忘了明日的酒席,一会儿接你去照相馆。”
我想拒绝,但想起苏兰耍了我九次,我自然也要耍她一次。
见我同意,苏兰冷嗤,一副我就知道的眼神。
照相馆里,赵辉的朋友们也来了,戏谑的目光打量在我身上。
苏兰让人拿出定做的西装,我看着镜中的自己,很精神。
但不属于我。
赵辉也换上一身西装出来,他的朋友们爆出惊叹。
“哇!赵哥和嫂子真般配!”
苏兰穿上新做的连衣裙挽着他,倒真像一对新人。
赵辉得意地笑,“别这么说,陈卫国才是你们嫂子的未婚夫。”
说完,他似想到什么,假惺惺道,“这西装,我觉得好看就试了,卫国你不会怪我吧?”
我笑了笑,“不会。”
苏兰的目光盯着我,似乎要烧出个洞。
赵辉惊呼一声,说扣子掉了,执意让我帮忙。
换衣间内。
赵辉的脸色近乎扭曲,“陈卫国,你再怎么装,可骗不了我,表面装得不在乎,想故意引起阿兰的注意。”
“她是我的,你抢不走!”
他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。
一声惊呼,“啊!我的肚子!陈卫国不要推我,我知道错了,我不该试西装。”
门被猛地踹开,我来不及解释,苏兰狠戾地一脚,踹在我腹部,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闷响。
我咬紧牙关,“苏兰,我有证据,我没有推他!”
苏兰将赵辉扶起来,“陈卫国,明天酒席你想照常办,最好跪在赵哥面前磕头认错。”
刚结痂的伤口又被撞开,后背的衣服再一次被血染红。
医院里,赵辉经过一系列检查后,确认无事,苏兰才松了口气。
“道歉!”
我一声不吭,惹怒了她。
被她强行摁在地上,攥住我头发磕了好几个响头,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病房中。
随后她像扔垃圾似的,将我扔出门外。
病房内,苏兰对赵辉的关怀声落入耳中。
我咽下内心的苦楚。
跌跌撞撞离开了医院。
酒席当天,赵辉搂着一身新衣的苏兰站在台上。
到场的工友是前几次的上百倍。
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。
等了许久,不见我人影。
苏兰派人去我宿舍找,早已人去楼空。
她死死攥紧拳头,骨节泛白。
心里像堵了块大石,不安在心中放大。
苏厂长接到消息,苏兰又办了场酒席。
赶到现场,抄起一根木棍狠狠打在苏兰背上,“你个逆女!卫国都和我说取消婚事了,你为了这个小白脸,还想羞辱他!”
“爸,你怎么来了?是不是陈卫国又找你告状,说赵哥的不是,你不知道,他有多恶毒,他还......”
“够了,苏兰你是要把我苏家的脸丢光吗!卫国,那日在书房主动提及取消婚事。如今,你想嫁给身边的人我不阻拦,只不过你嫁了他,你便不再是我苏家人!”
苏兰眼中闪过恐慌,下意识甩开赵辉。
“不可能,爸你别开玩笑了,他怎么可能取消婚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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